一盅醉

  渭河畔新庄的苏老五,是村里村外人尽皆知的一盅醉。

  苏老五木匠出身,自幼家寒。小时候天资聪明,勤钻细研跟着人学手艺,人也长得能能俊俊的,新庄煤场的林老板认为苏老五长大后一定是棵好苗苗,便将自己的小千金阿梅嫁给了苏老五。

  打阿梅嫁给苏老五后,苏老五渐渐地就没有结婚前那么勤快了。后来,干脆懒得给别人做木活,成天与酒为伴,而且酒性极差。一旦喝醉,对娇小的阿梅轻则嗡声嗡气训斥一番,重则脚踢拳打。阿梅不堪苏老五无时无刻的折磨,几次要离婚,但阿梅她妈每次都将誓要离婚的阿梅又说了回去。

  每次回去,阿梅便又成了苏老五酒醉之后的出气桶。

  阿梅儿子五岁那年,林老板心脏病突发,在医院抢救两天没救住,急急就撒手西归。翌年,阿梅她妈嫌与林老头分居在两个世界上太孤单,病危危的也驾鹤西去了。

  阿梅在两年之内连失两个亲人之后,她就象一片未被秋风扫尽的枯叶那样,一下子单薄得让人见了十分心寒。

  失去老岳父之后,苏老五的日子日渐变得拮据起来。为了生活,苏老五独独留守住了喝酒这一嗜好。

  开始捉襟见肘的苏老五老改变不了好胜的坏毛病,常常吃不饱肚子,走路时故意摇摇晃晃的,还要在村里人面前装阔气。

  倘若他在外村喝了酒,好好的往家里走,可一旦走上进新庄的路,他便左摇右晃的摆起醉步来,喝得血红的两颗眼球里也透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赖皮相。有一次,苏老五的醉步迈得大了点,一脚踏闪,背翻到浇灌农田的水渠里,苏老五赶快往起爬,一看到在田埂上休息的张大妈和马二嫂急忙跑过来拉自己,便又佯装酩酊大醉翻了下去,张大妈和马二嫂好不容易才将苏老五从水渠里拖了出来,找了辆架子车拉到苏老五家。

  回到家里,落汤鸡一样的苏老五发高烧半个多月都没好。病好后,苏老五逢人便说,张大妈和马二嫂真他妈不是个好东西,那天明明我从水渠里爬出来了,她们却偏偏要来拉我,害得我在家里闷了这么多天病。

  这药钱,让我大醉五回也用不上。

  从那以后,不管苏老五是真醉还是假醉,新庄的人一应都避开他不予理睬。人们躲防着他,就象躲着一场一沾便有的瘟疫。

  苏老五呢,也不管老婆孩子的死活,只要有酒就行。

  后来,阿梅带着儿子跟着一个背着锯子的温州汉走了。

  阿梅走后,苏老五洗手再也不干木活了。他说,同行是冤家。他讨厌全世界的木匠。

  孤苦伶仃的苏老五精神彻底崩溃了。

  精神崩溃的苏老五什么也不在乎了,他只在乎一件事,那就是喝酒。

  不管喝多喝少,只要能摇摇晃晃的走进新庄,让全新庄的人都感到我苏老五的日子天天照样有酒喝,他就感到十分惬意。

  ……

  苏老五走得很突然,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苏老五竟会死在水渠里,人们在往出来弄苏老五时,发现他右手里紧紧抓着一把青草。

  人们纷纷揣度着,难道这次苏老五真醉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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