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悟

  她在公社图书室查完了资料,出门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钟。要不是图书管理员老方再三催她,她还不知道已经夜半三更了。她顺着那条蜿蜒小道,踏着稀疏的月光,蹚过一条流沙河,又钻进了一片楠竹林。“噢-噢-哦”陡然一阵嚎叫声在山间响起,令人毛骨悚然,不知是野兽在寻偶还是在觅食,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。

  她想起了那个没良心的人,要是他在身边多好,有他在身边,她不会有恐惧,也不会有寂寞。这条路他们手牵手,不知走过多少个春秋。她又觉得自己好笑,太没骨气了,怎么又想起了他?也许人家此刻正在花前月下缠绵呢。

  那天下午,她摘了半筐桃子,满心欢喜,想跟他一起品尝,一起祝贺,因为这是他俩用桃树跟梨树嫁接的成果。她提着桃子来到他门前,敲了门没人应声。她急了,跑到窗前踮脚一看,硬是气得要疯:一个长得挺秀气的姑娘正挨着他坐在一起,他们在一本书上指指点点,说说笑笑,姑娘的脸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。她一气之下扔了桃子一口气跑回家,扑在床上大哭了一场,什么“弱水三千,只取一瓢”,都是骗人的鬼话。第二天她就质问他跟那个姑娘是什么关系,他发誓跟那个姑娘没有任何瓜葛。她不信,骂他没良心,发誓跟他一刀两断,从此井水不犯河水。 

  附近的嚎叫声丝毫没有停止,她的神经一阵阵紧缩,不由自主地跑起来。在一个小山坡的转弯处,她看到两个人影一闪,拦住了她的去路。她颤声问道:“你们是谁?要.....”一个嘶哑的男声说道:“你看今晚夜色多美好!”一双手竟然拦腰抱她,她吓得后退了几步。两个家伙没等她来得及反抗就把她摁在地上用纸巾堵住了口。她一只手在地上乱抓,慌乱中抓到了一块石头,顺手砸在一个家伙的后脑勺上,那个家伙“砰”的一声朝后倒下。另一个家伙见势不妙,朝她脸上就是一拳,她顿时两眼放花,随后又是重重一击,感到头上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流了出来。起初还隐隐约约听见身边有人在撕打的声音,后来就晕过去了。

  她又醒了,眼睛一睁就看见他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床边,手里提着一袋苹果。见她醒了,惊喜地问:“不要紧吧?身上感觉怎么样?”她用枕头蒙住头,冷冷地说:“谢谢你的好意,东西你拿走,我用不着别人的关心。”他手足无措,脸上显出了痛苦和无奈的表情。他的嘴唇嚅动了几下,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,摇了一下头,朝门外走去。

  “你转来!”他一楞站住了。“你把东西带出去,我不要!”他“你......”了一声,又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快步走出了病房。她把苹果朝他背后扔了出去,苹果在病房的走廊上到处滚动着。她哭了,哭得梨花带雨,她要把自己的懊悔和不满,统统用眼泪发泄出来。

  “请问,你是小徐吧?”一个陌生而甜美的声音在叫她,她连忙抹掉了脸上的泪水,抬头一看是那天在他家窗口里看到的姑娘。她一阵漠然,过了半天才“哼”了一声。姑娘见状一笑了之:“我和他是熟人了,我是你们隔壁霞光大队的水稻技术员。我那天到他家里去是慕名向他讨教有关无土育秧方法的,我和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”。她轻言细语地说,边说边把地上的苹果捡起来装进塑料袋里。“我知道你误会了他。你知道吗?是他把你送进医院的。”“啊?怎么回事?”她不解地望着她。“自从你和他分手后,他知道你经常夜晚上图书室查水稻资料,怕你路上出事,总是悄悄地跟在你背后送你回家。昨天要不是他救你,还不知道你会怎么样呢?”她急切地问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“他打跑了两个坏家伙后,就把你背进了医院。今天一清早,他给我打了电话,让我通知你家里。昨晚他在你身边守了一夜。你流血过多,神智不清,夜深人静,一时找不到输血的人,他说他是“O”型血,把他的血输到了你的身上.....”她泣不成声,感到内疚。“他是个好人,这样的男人天下难找。你以后要是对他不好,可别怪我夺人所爱哟!”说着,姑娘风趣地一笑。她边擦眼泪边问:“你们是怎么认识的?”“要说是怎么认识的,那可是天下奇闻哪!当我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他的名字后就到你们大队找他,路过一个什么废旧仓库的院子时,看到一群年轻人在正比赛插秧,他们边插秧边唱歌,那种热烈的劳动气氛感染了我,我就在那里多呆了一会儿。谁知当我转身走到院子的另一边时,看到一位帅哥在院角撒尿,他见了我一阵惊慌,尿液在墙上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,我也羞得满脸通红。你知道那位帅哥是谁?原来就是你恨的那个人!他当时也在插秧,因厕所远,怕耽误时间,所以就地方便。”说完她咯咯大笑起来还暼了她一眼。

 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,打开了床头的窗户,觉得天空比昨日更蓝,远山的松柏比昨日更绿。喃喃道:“他还会来吗?会听我的道歉吗?”她回到床上,闭上了眼睛,好象他就在身边...... 灯光下他正伸着粗壮的胳膊,一滴滴鲜红的血流出来,又流进了她的血管。